时间回到2018年4月,一位网名叫@超级英俊的麦克斯在微博上发了一个帖子,大意是几年前做了一个视频,他/她一个人戴着眼罩,在街上瑟瑟发抖,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来来回回一共38个人拥抱了他/她,大家都不曾想到,人们的态度在那时候还那么的友好那么的开放,今晚,一切回到解放前。
这是“同志”话题的一部分,在2018年4月的那个晚上,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问题增加了2.4亿阅读量,也几乎是一夜之间,它停在了2.4亿这个数字。
但在那个年代,微博还仅仅只是微博,我们还不太被算法改变。尽管那个时候短短一百多字的帖子限制,已经被许多人诟病公共表达的空间塌缩,但在今天,在算法的控制下,我们则变得越来越像自己。
往前推,算法并非是字节跳动的首创,更多的,它只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很好把这个商业模式跑通了。
2009年,随着脸书推出排名式个性化新闻推送以来,算法应运而生,并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乃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和许多人青少年一样,算法对希望控制他们过度行为的成年人也构成了挑战。
一开始,算法在某种意义上是“中立”的,且有一套非常固定的推荐逻辑;但也正因为这种“中立性”,算法的对内容并没有做出有害或无害的区分,而这,也极大改变了社交媒体对人们的影响。
2018年,快手就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件。
当时的快手CEO宿华曾自豪于算法,能够在短时间内把符合用户审美的内容推荐给他们。但在3月31日,快手被央视点名,称其平台上出现了大量以未成年人为主题的视频,造成了不良的社会风气。
快手的道歉来得很快,几小时后快手宣布道歉,查删数百个炒作视频,对个别影响恶劣的账号进行封禁,并深表歉意。
4月3日,快手CEO宿华再度道歉,并强调用正确的价值观指导算法。
此后快手开始了大规模的整改。除了在首页用固定视频传递正能量以外,快手还封禁了四大网红账户,他们分别是以社会摇出名的牌牌琦、情侣王乐乐和杨清柠、以及喊麦主播仙洋。
4月6日,快手宣布在原有2000人的审核团队基础上,宣布再招3000名审核人员。
从点名批评到整改,短短一周时间,快手就不再是那个以“生活没有什么高低,每个人都值得被记录”为口号的短视频平台了。
什么是算法?
快手CEO宿华仔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说,“比如有这么几个人都共同喜欢同样一个人,我们就会认为这些人具备了相同的某个特征。”
正是给予这些特征,算法能够预估内容与用户之间匹配的程度。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男性用户会更多看到性格美女的短视频,而女性用户则更多看到一些男性视频,当然这仅仅只是一部分。
从中立性的算法到后来的价值观算法,在某种意义上,今天我们看到的一切,不管是图文还是算法,都是被“规训”后的结果。
算法不仅仅影响人,甚至也能够影响一个经济体。
在巴西,近期曾短暂禁用社交媒体X,直到该网站同意在该国任命一位法定代表人并屏蔽一份黑名单上的账户,巴西指控这些账户质疑该国上次选举的合法性。
欧盟也出台了新的规则限制算法。欧盟称,如果科技公司不能防止平台干预选举,就要对它们处以营业额6%的罚款,并暂停其服务。
在英国,一项新的网络安全法案也迫使社交媒体网站加强内容审核。
而在美国,关于封禁Tik Tok的争论还在继续。
说到底,在互联网的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并参与讨论;但算法的存在,决定了这个意见多大程度上能够被更多人看到。
基于这一点,算法不仅仅能够改变人,甚至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宣扬一些东西,并让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这也是今天社交媒体两极分化,争执不休甚至是粗鲁无礼的现状。
最好的办法看起来是除非内容“当下存在明显的危险”,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一个思想集市,让人们对不同观点持一个开放的态度。
这当然是好的原则,但在现实世界里,算法应该如何定义除非内容当下存在明显的危险呢?
没有人真的知道。
“思想集市”这一理念至少体现了这样一种观点:社交媒体提供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让所有人的声音都能被平等地听到。
2022年,马斯克收购X的时候,就曾表示,他将该平台视为一个“数字城镇广场”。
但前提在于,算法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如果算法是“正能量”的,那么理所当然,算法就会推荐那些“正能量”的内容,最终这种区别对待,会引导更多用户创造该类内容,最终又会改变我们自己。
反过来,亦是如此。
算法可以观察我们的行为,并决定数百万人登录时看到什么样的内容;在某种意义上,算法的出现也破坏了互联网最初创建时可能存在的思想自由交流。
因为有了算法,这导致算法决定了用户能够看到什么样的内容,而不是用户自己“想要”看什么样的内容。
算法不是让观点和内容自由竞争,算法是放大或抑制信息的传播范围,它甚至能够干扰思想的自由交流。
脸书就是算法的代表性产业。作为一个坐拥30亿用户的超级平台,脸书的首页推荐功能正是算法的极致体验。
15年前,当脸书推出基于用户数据的排名算法时,人们看到的不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帖子,而是脸书希望人们看到的内容。
脸书希望用户看到什么?
自然是有争议性,能够引发用户广泛讨论的内容,因为只有这样,用户才能够在平台上逗留更久,并为平台上瘾。
这也带来了算法改变我们的底层逻辑:由于有争议的内容更有可能得到算法的奖励,因此也让一些创作者更倾向于制作该类内容。
以前段时间被封禁的大V大蓝为例,他在国庆假期期间号召粉丝全仓猛干,他并非真的非理性,他也不蠢不傻,更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他知道,这种近乎疯狂的话语,能够吸引算法的关注,并获得更多推荐。
在算法推荐的过程中,尽管算法本身是中立性的(不考虑人为审核因素的话),但由于人并不是中立的,人是非常主观的动物,因此当用户给予一个内容更多动作的时候,算法就会反过来给这类内容更多的推荐。
这也带来这样一个结果:当我们在网上说话时,当我们分享想法、写文章、发视频时,谁会听到我们的声音?答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算法。
脸书的吹哨人弗郎西斯·豪根在2021年向美国参议院作证时说:“我强烈支持按时间顺序排序,因为我们不希望计算机决定我们关注什么,我们应该拥有人性化的软件,或者人类一起对话,而不是计算机来决定我们听到谁的声音。”
但哪怕是抛开算法本身,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信息,可能也并不中立。它们还会受到富人越来越富效应、人口偏见和病毒式传播不可预测性的影响。
严格意义上,没有一种所谓的中立的方式可以用来设计设计媒体。
一个粉丝更多的账户,就一定会比一个新手账户能够吸引更多人的关注。
但平台也的确在努力提供一些算法的替代方案。在马斯克收购X后,X的用户只能从他们关注的人中选择提要。通过过滤大量内容,推荐引擎提供了比仅仅关注我们已经认识的人更大的多样性和发现。
而这,就是算法的一种替代方案,它是一种发现机制。
当然,还有人提出了第三种方案。
弗朗西斯·福山,就是那个写出了《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的作者,他认为“中间件”可以让社交媒体用户更好地控制他们看到的内容,独立服务商提供一种与平台内置内容不同的内容展示形式。
一个由中间件提供商组成的竞争生态系统,可以根据用户的个人偏好过滤平台内容,而不是根据平台的内部算法提供内容。
福山的这种方式是自己制定算法,但我们也仍可能落入社交媒体的回音室。
算法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向成熟”,真正走向成熟的只有我们人类自己。
如果算法是最大的“信息茧房”,那么我们只需要脱离这种信息茧房即可。
已经有人开始这么做了。根据市场研究公司Gartner最近的一项调查,只有28%的美国人表示他们喜欢在网上公开记录自己的生活,这个比例低于2020年的40%。
脸书母公司meta也表示,现在直接消息中发送的照片数量超过了分享给所有人看的照片数量。
当人们越来越在意自己的隐私,同时更愿意和亲密的人保持分享欲望的时候,那么算法也就无从说起。
而在视频平台上,我想这是我们不得不受限于算法的。大量的短视频推荐,人类应该做的是将它当做娱乐信息,而不应该强化为自己的认知或世界观。
最终,要想脱离算法对我们的影响,我们还是需要回到现实世界里,在书籍里寻找答案,而不是沉浸在算法的“主观”推荐下。
end.
作者:罗sir,关心经济、社会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奇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